协商式社会主义的前景

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从来就不是一对简单的反义词，市场经济和民主也从来就不是和资本主义密不可分的双生子。长期以来，我们总是过分简单化这些概念以至于缩小了未来社会可能性的讨论空间。 二十世纪以来，几种相对应的社会经济制度实践实际上是美式资本主义，日德资本主义，苏式社会主义在全球范围内的竞争，显然，后两者都以失败而告终了。由此，产生出福山的历史终结论。但是，福山把美式资本主义暂时的胜利简单等同于资本主义的胜利。他又把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简单同意于资本主义，这就造成了冷战后一代人的想象力缺失，从而导致了今天的社会动荡和发展困境。在中国，很多自由派思想家也因此走进死胡同。

从今天世界发展的趋势看来，共产主义是比较遥远的梦想，但某种形式的社会主义却是可以努力实现的目标。首先是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理论的结合，中国多年的实践表明基于广泛社会政治架构上的市场经济是可行的。全球日益深刻的经济危机也指出经济的全球管制也成为紧要的任务。在这些纷繁复杂的表象背后，根本的问题是西方古典经济学中的两大预设被打破了，一是理性人假设，一是增长无极限假设。金融市场的非理性与支撑实体经济的资源有限性导致全球规模的计划性不可避免。但这种计划不是苏联式的命令计划，而是协商出来的人性计划。 美式资本主义存在的前提是日益扩张的能源供给和不受限制的碳排放。现在，这两根支柱都受到了严重威胁：石油和天然气的国有化，全球气候变化的紧迫性皆指向这种掠夺式资本主义的终点。从这个意义上说，到现在历史才终结，一个以无限理性增长为预期的高能耗政治经济的终结，美式资本主义和苏式社会主义的共同终结。

新的全球协商式社会主义是基于能量总体控制和创新市场化机制的经济体制和全球政治民主的协商机制的新设想。这个设想有一些基础设施正在铺设。一是对能源的产出控制，如欧佩克对石油输出的控制，天然气和其它燃料的也会有类似控制，钢铁也有类似的控制机制，在这里市场价格起一定作用，而社会政治因素也被考虑在内。二是对碳排放的总量控制。未来逐渐形成的全球碳排放限制与交易机制将起到对生产总量计划化的效果，但这种计划化不会造成大锅饭、养懒人式的低效率，而是成为促进产业创新和社会进步的动力。全球金融管制也是这个体制的有机组成部分，可以引导资本积累向有利于健康经济成长的道路。

现在比较难于克服的有两个。首先是如何向新马尔萨斯主义回归，承认人口净增长对人类长期发展的危害，并推动全球范围内的人口计划化。保守的宗教观念和虚伪的西方人权观阻挠了这个进程，并加剧了全球贫困化的发展。其次是如何增强发展中国家在协商中的份量，从而保证全球经济计划的公平和公正。没有政治协商的公正性，强加的全球计划化只能成为西方维护现存世界秩序，继续压迫第三世界的工具。 微观层面的市场竞争与宏观层面的能量计划化并不冲突，反而是实现可持续增长的两翼，缺一不可。而社会主义的人权与政治民主更需要在环境与经济正义的基础上建立，从而打破资本主义自启蒙运动以来对这些普世主义价值观的垄断和扭曲。协商式社会主义会在晚期资本主义的逻辑中诞生，这是当年宣布资本主义战胜一切成为万世不易的真理的人所不曾料到的。